超级杂食人,来者不拒
这个人虽然社恐但是还是很想要评论的,欢迎来聊天~

【瓦诺】断章(向哨/清水)

瓦尼塔斯x诺艾 不过左右也不怎么明显,反过来看应该也可以

*原著背景的非典型性向哨pa,各种捏造缝合设定有

*没头没尾的一些自我满足,时间轴大概对的是游乐园吧,蛮偏离原著

*废话矫情又臭又长流,开始写时原著还没到游乐园,磨磨唧唧写到现在,居然破万了,时间跨度太久,估计有bug

*有ph梗,不过没看过没影响

*恬不知耻地求个评论~说啥都行,就是想听感想~

2022.12.18更改 感谢各位的喜欢!改了些别字和措辞,原来的结尾有些莫名其妙,所以稍微加了一小段内容,最后还是谢谢大家的喜欢,每次看见大家的红心蓝手能让我开心一整天,真的感谢!(鞠躬

OK的话⬇️




那时,这个世界还不知道构成式的改写已经造就了哨兵和向导的出现。哨兵和向导,只是茫然地摸索着自己的特征,并且在普通人的侧目下,试着慢慢和这些特质达成和解。

偶然有一天,瓦尼塔斯发现自己可以在梦境中控制诺艾的精神图景。

那大概是阿弗旺的森林,阳光投过树冠,光柱洒落地面,森林深处,黑色的雾聚在一圈歪歪扭扭的木桩栅栏间,风暴被关在这小小的方圆之间,而诺艾坐在树荫下,沐浴着斑驳的阳光,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圈木桩。

“诺艾,回神啦,该你演的爸爸说台词啦——”

诺艾身边坐着两个孩子,瓦尼塔斯眯着眼睛辨认,多米尼克身上的特质分别分布在两个小孩身上——男孩的气质,女孩的身段。

这个梦境过于安逸,瓦尼塔斯脑中习惯性地闪过了无聊两个字。不发生点什么吗?最好撕心裂肺点的?他只是习惯性地来了段恶劣的腹诽。

于是,仿佛回应他的想法一般,诺艾身边的男孩站起身。

瓦尼塔斯看过去。

诺艾恍然回过神,“路易,怎么啦?”

瓦尼塔斯腹诽,这家伙怎么一如既往地不太精明的样子。

被叫做路易的男孩冲着诺艾伸出手,诺艾不明所以,但仍然试着回应对方,伸出手放上去。

然后一切都在瞬间发生。

男孩的手上凭空跳出一团黑雾,一根锐利的木楔从中掉出,诺艾还没反应过来,男孩就把木楔赛进了诺艾递到半空的手里,钳着他的手,将木桩狠狠地刺进自己的颈侧——

“!等等——”瓦尼塔斯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男孩浑身浴血,栽进同样浑身浴血的诺艾怀里,诺艾瞪大双眼,愣怔一瞬。他还没反应过来,冒牌医生的影子从男孩身体里咬破茧皮一样破出,瞬间吞噬了另一边的女孩。

“多米!”诺艾奋力去拉女孩。

女孩只来得及向诺艾伸出手,求救的声音还没发出口,就被黑暗裹挟着消失在半空中。

诺艾没能抓住女孩的手呆呆悬停在半空中,身边只剩下一片血色的狼藉。

冒牌医生刺耳的笑声普天盖地地响起。诡异的音乐吹打着,嘻笑声越来越响,直到一个极点——

诺艾的哀嚎响彻整个空间。

“不啊啊啊啊啊啊——”

“咚——”

瓦尼塔斯惊醒。他看向窗边诺艾的床位,对方死死抓着枕头仰面栽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还挂在脸上。

“多米……路易……”

诺艾第一件事就是松张开手,查看他自己的手心是否沾满鲜血。

干净的手掌在视野中抖个不停。心脏狂跳,太阳穴的血管鼔躁着脉搏的轰鸣,他终于从天旋地转中缓过神来。

是梦...吗?

他稍微松了口气,但是异常还远没结束。

手止不住地抖。

梦境中鲜血粘腻温热的触感太过真实。

铺天盖地的尖笑也太过令人窒息。

它们仿佛还在。

 

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远处酒馆里醉汉的争吵声,鸟被惊起翅膀扑腾的声音,四周已入睡的住客的呼吸声,艾米莉亚小姐在楼下值班的笔记声,瓦尼塔斯掀开毯子走来布料的摩擦声和脚步声。稀微的声音此时被放大几百遍,在诺艾的世界里肆意炸响,他的头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诺艾捂住自己的头蜷缩在地板上。他在发抖,瓦尼塔斯蹲在他身边焦急的查看却又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

“喂!喂,诺艾,你怎么样?”他焦急地讯问着。而这声音在诺艾耳中恰如炸弹落在头盖骨上。

“好……吵……”诺艾眉头紧皱,压着头皮的指节泛着青白,整个人缩成一团,气息像风中战栗的烛火。

吵?瓦尼塔斯诧异的环顾这静得落针可闻的客房。

“你还听到了什么?”他放轻声询问。

“酒馆……酒保...雅各布先生在骂人…”

雅各布?酒保?他打工的酒馆?那可是两个街区以外了?

这家伙只可能是听觉被改写了,瓦尼塔斯发动书试图改写,却发现无法进行逆演算。——没有被改写。怎么可能?哪还有什么手段能让这家伙变成这样子?瓦尼塔斯咬着指节看着头痛欲裂的诺艾飞快地在脑内过信息。

——不发生点什么吗?自己面对那平静和谐的景象泛起的向往艳羡和苦涩,以及那应声而起的变故。

瓦尼塔斯愣住。

是因为我吗?

仿佛是在肯定他的猜想一般,诺艾偏偏在此刻开口向他求助,在他听来重得像是教堂宣告命运的钟声。

“瓦尼塔斯,帮……帮我。”诺艾本能地向着脑海中那片靛青色的存在所在的位置挣扎着靠近,他支起身体,却支不起头,求助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冲着地板念出来。

——痛苦地倒在地面的挚友,是自己的手笔。瓦尼塔斯顾不得心底闷闷作痛的内疚,握紧诺艾的手,用躯干支起快要撑不住身体的诺艾,以肩膀轻缓撑住对方的额头。

“我在这里。”

 

诺艾很强大,很强健,吸血鬼的身体能力很离谱,他一只手可以随便把自己丢起——可现在,他居会然衰弱到这个地步。瓦尼塔斯感觉如鲠在喉,烦躁着,也惶恐着。

记忆深处,自己亲手精心埋葬的画面被粗暴地撕开,每一页都已经被火焰燎烧出烫红的黑边。

——为什么呢?

同样的银色头发和褐色皮肤。

他不自知地攥紧了手中的布料。

——总是如此啊…

同样无力支撑的身体和全盘加在自己的怀中的重量。

——我好像总是会将我所重视的人,害到这副地步。

 

诺艾脑内的轰鸣中属于瓦尼塔斯心跳的声音在众多的声音中一下变得格外明显,沉稳而有力的声音莫名有种安抚的力量。

还有一种异样的情绪,诺艾冥冥中就是知道那是来自瓦尼塔斯的感受。

他抬着沉重的眼皮试图去确认瓦尼塔斯的表情,却只能看到对方垂下的刘海和看不出情绪的嘴角。

你在自责吗?

你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啊?瓦尼塔斯。

 

对方在诺艾耳边徐徐开口,他听不真切。瓦尼塔斯说的话就像隔了层面具:

“我在这里……我说过的,我一定会救你们吸血鬼的。

不管你们的意愿——”

 

轰鸣和抽痛掩埋意识,诺艾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却转而懵懂而诧异地发现一片漆黑中自己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一片水面中央

远处,黑暗中,有暴风雨酝酿的声音。

不远处,“咕咚”一声,有东西扰动了水面。

诺艾垂眼,脚边,蓝色的沙漏耳坠浸泡在水中,鲜艳的靛蓝色发着莹莹的亮光自那处扩散开来,铺散过浅浅没过自己脚踝的水面,一直扩散到孕育风暴的远处。这光照亮了他的四周,但照亮不了风暴。

他借着这萤光辨出四周泡在水中的是阿弗旺的森林,他的森林。水面跟随发光的蓝色迅速涨起,一个晃神,已然没过膝盖。

一个指令霸道地自水中传来:“你得平静。”

诺艾便木然站定,靛蓝色的潮水无情地没过诺艾的头顶,胶水一般强行将整个世界停止下来。

这水透而蓝,却致命,恰如硫酸铜溶液。温暖的潮水吞没诺艾的森林,诺艾沉在水中昏昏沉沉,脑中想起了老师带回来过的工艺品玻璃雪球。那个被封存在玻璃球中的精巧世界,用一道玻璃把外界分隔开,拒绝交流。

他感到有些难过,但很快他的情绪就被环绕四周的潮水以安宁之名镇压下去。

就像呐喊被捂回嘴中。

“瓦尼塔斯……”溺水者吐出最后的气泡沉入水底。

 

瓦尼塔斯睁开眼睛,靠在自己肩上的诺艾不再发抖,已经沉沉地睡去。瓦尼塔斯把他拉到床上垫好枕头盖好被子安置好。他不知道自己的处理是否正确,只是这次偶然的精神连接让他感到十足的威胁。

记忆中,那人给自己的嘱咐异常清晰。“你要守好你的记忆——”

他听着诺艾平稳的呼吸声。对于诺艾,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意把他卷进这场无妄之灾中。

脑子不受控制的疯狂运转,后怕,焦虑,一个定论反复在他脑中打转:如果他无意间再次连接到诺艾的精神,并且不小心让对方接触到自己的记忆,那么他只能……

他苦涩地将手臂搭到双眼上。

 

次日早晨。

爱梅莉亚照往常前往那二人的客房准备叩门叫醒他们。只是这天,在她敲响门前,瓦尼塔斯抢先一步打开了门。

爱梅莉亚稍微被瓦尼塔斯乌青的眼圈吓到。“早安,瓦尼塔斯医生,您今天真早呀,您脸色看起来有些差,是昨晚睡得不好吗?”

瓦尼塔斯很急,领结的蝴蝶结一看便是边走路边打的,歪歪扭扭的有些磕碜。

“爱梅莉亚小姐,拜托了!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诺艾,这家伙……出了些状况,我得去找一趟但丁,他可能了解情况。诺艾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就去找伯爵,他知道怎么联系我,谢谢了!”

说完,瓦尼塔斯急匆匆离开了,爱梅莉亚一头雾水地照办。

“诺艾先生?您哪里不舒服吗?”

爱梅莉亚走进诺艾床边轻声问,然而对方毫无反应。诺艾躺在整齐的被褥中平静的睡着,那整齐的床铺还保持着瓦尼塔斯昨晚的经手的样子,和往常乱糟糟的睡像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

“诺艾先生?”

无人应答。

 

“庸医,你说什么?”但丁叼在嘴里的棒棒糖差点掉出来。“这么说,你可能是一名向导,而大哥大概是哨兵了……”

“那是什么?”

“传闻里的两类相互关联的特殊人种,这名字就是流传中随便起的。他们在人类和吸血鬼中都有一定概率出现,不过极低,我手上相关的信息也十分有限。不过,两者的在人和吸血鬼中分布的情况很有规律,我推测可能跟构成式的改写有关。”

“要怎么判断?”

“就像你描述的那样,有时这两者会共享梦境——据说这好像是某种配对的信号。向导的一方,一般是人类,往往在梦境中有压倒性的主导权,而哨兵的一方则更容易出现在现实中拥有更强大的肉体和五感的吸血鬼中,有时他们会出现信息过载的状况,陷入混乱,这种情况一般需要通过特殊的梦境才能解决,叫做疏导。”

“按你这么说,向导看起来可真是一群可悲的家伙,在梦境中感受到自己压倒性的强大,却还是要面对现实世界中自己的无力。那副可悲可笑的丑态,配极了人。”瓦尼塔斯揶揄着。“然后呢?诺艾是什么状况?”

“诺艾大哥今天没反应,自然跟昨晚你们的梦境有关。你做了什么?”

“他的梦很平静,是个美梦,但也很无聊。我起了个念头,我想它,发生点什么……”

但丁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人真是一如既往地恶劣。然后呢,应验了吧?”

瓦尼塔斯垂下眼,嘴角僵硬点了点头。他有些艰难的开口:“然后我就醒了。他也是,还在很安静的半夜被很远处的声音吵得头很疼。”

但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是过载。你到底在梦境中都引发了什么啊?不,等等,这不是重点。然后呢?你之后是怎么做的?”

“我把他的梦境沉进水底了。”

瓦尼塔斯看到但丁的表情变得更加糟糕时,就确定自己搞砸了。他握紧交叠的双手,罕见的有些无助,“你……说吧,我做了什么。”

“他居然乖乖让你淹?你们俩都不太正常吧?”但丁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你搞砸了,庸医!你直接把诺艾大哥强制镇定了!”

“强制镇定?”

“啊啊你给别人做疏导的手法也太粗暴了!也是,你本人就是不愿意让人好过的性格——说起来本来就是你引起他的过载的。庸医啊,不是我说,明明你连逆演算那样精巧的事都可以做得很好,为什么反而搞不定精神疏导这种小事呢?”

但丁讲出了一大串陌生的名词。构成式相关的事本该是他的专场,现在反而但丁了解到更多,瓦尼塔斯突然有些不爽,让他不爽的远不仅于此,这陌生怪异又麻烦的体质,这无知无谋又无力的自己,自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久违的不爽和痛恨。

但这所有的波动都被压在他那张停滞的表情下。现在要紧的是诺艾。“我该怎么做?”

“你把他沉水里了,所以当然是得去把他捞出来,要是不想大哥出事的话你要赶快了,精神图景里的水泡太久是会死人的。”

“!”

但丁看到瓦尼塔斯静止的表情突然活了起来,他唰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怒气冲冲的“这种事早说!”,便夺门而出。

但丁盯着还在叮锒作响的门睁大了眼睛。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那个人渣庸医居然会紧张其他人?

 

瓦尼塔斯,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是我对苍月的吸血鬼的复仇……!”

诺艾浸泡在瓦尼塔斯给他的海中,死寂的水中突然呛出一串气泡。他在不停地下沉,意识恍惚间,他还在想着阿弗旺的山沟居然有这么深的地方,突然就脱出了水体的厚重环抱。

风声在耳边呼啸。

下坠,还是在下坠。

最后一声闷响,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厚厚的落叶中。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色,他的脑海昏沉极了,花了很久他才确定这里不是他记忆中的阿弗旺。

那么,这里是——

这地方他不曾见过,但却像是脑中有个念头在向他介绍,他机械地跟着那个念头念出声:这是瓦尼塔斯的记忆——

“阿尔西维斯特!”瓦尼塔斯决绝的声音清晰地响在他一片混沌的脑中。

那句警告语气极重,一句话便能将人从繁华的都城推进流放之地,他心里如何能不难过。

——他为什么那样抗拒别人去了解他的过去呢?即使我们都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意识的明灭中苦涩像水底的气泡一般连串浮起。

头昏昏沉沉,想什么都仿佛隔着一层纱帘一般不真切。那些他跟着瓦尼塔斯共有的经历,那些清楚明白发生过的事,立在纱帘之后,却仿佛镜花水月,虚幻飘渺。一起旅行,一起战斗,一起受伤。由他带来的所有的一切都充满着新鲜和可能性,他身上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有趣和新奇。

有时,他甚至似乎是无所不能的。

“…但是他有时候有趣极了,有趣到……大概比两个巴黎加起来都要更有吸引力。”他想起来曾经在打工的咖啡店里招待但丁时随口说过的话。

但丁的表情扭曲起来:“大哥哟,那个庸医,你与其说他有趣,倒不如说他很会作妖好吗?那个人真的太不明所以了,我跟你讲……”

但丁大倒苦水,讲了瓦尼塔斯的若干劣迹。

啊,那些故事很有趣呢。诺艾脑袋回想起这件事时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那家伙确实会比两个巴黎加起来更有意思。比如……用但丁的话来说就是,人渣到那离谱的地步也确实世间罕见,稍微了解他的人都能想得出他能做出多么过分的事。

“大哥,你我都是可怜人啊…”他又想起那天但丁举着茶杯一脸的同病相怜的心酸表情看着自己。“…都被那庸医离谱的任性做派调教习惯了。”

对啊,明明知道他是个怎样伤人的做派,为什么还会难过呢,为什么还会希望身边有他?意识的恍惚间,诺艾似乎终于理出来自己之前那股莫名的难过的头绪。

我以为对于他来说我会是一个更特殊些的人吧。——但却不是。

我本以为我已经得到了他的允许。——但却没有。

思考像是两只手,想出结果的同时也拧干了他这条毛巾全部的精力。他像块被丢开的干海绵,躺在地上,只觉得又空又累。他强撑起眼皮最后看了一眼瓦尼塔斯的精神世界,满天飘落着金黄叶片的桦树林,硫酸铜溶液一般鲜艳的蓝色重叠多层后形成了深蓝高远的天空。

“很漂亮。”他由衷而空洞地念出声。

他整个脑袋从前额昏沉到后脑,唯独一事清楚,那便是他真的很想到处乱跑乱看,去看看这片树林外的某处的那个瓦尼塔斯和他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样子的。他想的不得了。

但这是不被允许的。

他压住了自己旺盛得要命的好奇心。

——我决不允许你窥探我的记忆。

苦涩的气泡再次像煮沸的水一般翻腾起来,腾起又被压灭。

那好吧。

然后他抬手解下浸湿的领巾,蒙在眼睛上。系好眼罩的手就停在脑侧,他听着落叶随风落下的细碎声响,向这个未知的世界道别。只是,他的意识连这短暂的清明也再难维持,最终归于一片混沌。

 

伯爵那里的姐弟俩在半途中碰到了瓦尼塔斯,二话不说,揪起他的后领跳上屋顶,用吸血鬼的脚程飞速往酒店赶。

姐弟拎着瓦尼塔斯从窗户外跳进时,爱梅莉亚正焦急地守在诺艾身边,给他身上加上第三条毯子。

爱梅莉亚急坏了,她是个坚强的姑娘,看到瓦尼塔斯后才有空哽咽出来。她说诺艾一直在失温,她烧了炉子,灌了热水袋,加了好几床被子,可是诺艾的体温还是一刻不停地凉下去。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瓦尼塔斯医生,求求你救救他。都是我的疏忽,我要是再早些去查看诺艾先生的状况的话……”藏在背后的拳头紧紧攥着裙子的一角,指甲死死扣紧肉里。

瓦尼塔斯扶起爱梅莉亚的胳膊展开她的手指又放回去。姑娘的手发着冷汗,还有些僵硬。

“放心吧,我会救他的。”但万一诺艾他,看到了我的记忆……

瓦尼塔斯垂着眼,晦暗不明的情绪藏在深处。

爱梅莉亚焦虑地看着诺艾,错过了瓦尼塔斯微妙的异样。

“他怎样?你有办法吗?”姐弟看着瓦尼塔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说,伯爵吩咐过,萨德公爵家的人不能在巴黎有事。”

“我有办法,但是这与构成式有关。你们三位需要回避,万一把你们也卷进来就难办了。”他往上拉了拉诺艾的被角,拜托爱梅莉亚安顿姐弟二人去楼下稍坐。

 

房门咔嗒关闭,房内只剩下一站一躺两人。

瓦尼塔斯沉默地握住诺艾冰凉的手,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连接到诺艾的精神图景。

拜托了诺艾,不该看的东西别看,否则我会杀了你。

他回到他亲手做出来的那片海中,水面早已不知上升到了什么位置,没有光从上面透下来,水中一片漆黑,只有弥散其间发紫光的微粒,似乎在指引着道路。

他一边往下潜一边祈求,祈祷他最不想看见的情况不要发生。

但越是往下沉,就有越来越多的征兆指向他的雷区。

贴在脸上的水温忽冷忽热,诺艾那家伙在消沉什么?又在雀跃什么?他看到什么了吗?

直到他看到了水底的那片落叶森林的光芒,那是光点指引的尽头。

瓦尼塔斯脸色最终冷了下来。水底涌起了剧烈的湍流和涡旋,光粒在水流的撕扯中四处逸散。

多年前下的暗示在意识里拉出一声冷硬的警铃。

他越界了。

落叶飘舞的森林中心,山火噼啪着燃烧起来。

焦味已经被风吹到了诺艾周围,但他没有丝毫反应。

 

黑发蓝眼的小男孩本来正在骂骂咧咧地给一人高的黑色大猫洗澡。大猫丝毫不惧怕水,它惬意极了,趴在地上眯起蓝眼,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任由小男孩拿着蘸饱水的刷子在身上梳,还懒洋洋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尾巴一摆,甩了小孩一脸水。

“你这混蛋,给我乖乖呆好不要乱动!”

大猫尾巴反着一摆,又甩了小孩一身水。

太恶劣了这家伙!“你这家伙还上瘾了是吧?啊?”小男孩恼羞成怒地扑过去。大猫优雅地起身跳到跳到一边,尾巴灵活的一摆,顺势又甩小男孩一脸水。

“——混蛋!”

院子里一人一只洗澡洗的鸡飞狗跳,帐篷里马戏团的演员们则在有条不紊地排练。外面的吵闹隐隐约约地能传进来些。

“哈哈哈,那家伙又在给瓦尼塔斯洗澡了吧。”

“嚯,看来这次也是场恶战啊,好大的阵仗。”

“活宝冤家。”

“欧呦,上天保佑,别让他拿我们的午饭出气。”

“哈哈哈哈。”

忽然一阵风从树林刮来,大猫定住身形竖起耳朵,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林。小男孩一头撞到突然停下的大猫身上,疑惑地把脸从它身上拉起来。

“……瓦尼塔斯?你怎么了?”

大猫跳出两步端立,抖落身上的水,安抚似的舔了一把小男孩的脸,转身跳进了森林。留下的小男孩疑惑的抬起袖子抹掉脸上的口水。瓦尼塔斯认得路,他倒是并不担心。他一边喊着大人,一边跑向另一边去。“露娜老师,瓦尼塔斯刚刚突然又跑进林子里去啦……”

 

瓦尼塔斯从天空中落下,他看见树林里山火已经蔓延开来。他落在林子边缘,逆着山风搜寻诺艾的踪迹。

“诺艾!”瓦尼塔斯边走边喊。

山火烧起来的烟已经靠的很近了。瓦尼塔斯心情复杂地注意着山火的动向。他知道这火大概是源自于秘密遭受窥探的愤怒。

可如果诺艾没有看到他的过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自己——

一只身形巨大的黑猫忽然从自己的身旁蹿过去,站在几步远外停下冷冷地看了眼自己又继续深入森林。

瓦尼塔斯似乎想到什么,紧跟上那只异常的动物。当黑色的大猫再次站定时,诺艾的身影隐约出现在不远处的树下。这时山火已经快撵到他们脚边。妖冶的火焰炙烤着一切,瓦尼塔斯按住腰间的匕首冲向诺艾,却在一瞬间被大猫一尾巴掀飞,重重砸在旁边的树干上。

“……什么?……”瓦尼塔斯完全没有料想到现在的发展,大猫不应该会忤逆他,然而现实却是,大猫蹲在诺艾身前,弓着背呲着牙冲着自己发出威胁的低吼,蓝色的虹膜上瞳孔缩成一根针。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违抗我?”照但丁所说,你应该是我的精神体,精神体可以攻击本体的吗?

瓦尼塔斯爬起身,伸手去够腰间的匕首,大猫咧着的嘴露出更多的尖牙,低吼也变得更大,变成有些刺耳的怪啸。

是因为匕首?瓦尼塔斯试探着握住匕首,大猫果然显露出更大的敌意,缩成一条细缝的竖瞳追踪着他的手。铮的一声,瓦尼塔斯抽出匕首展开臂弯,大猫立刻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

一人一兽僵持着。

没时间了。

瓦尼塔斯瞄了眼逐步逼近的山火,又看向躺在不远处的诺艾,又看回自己手里的匕首,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眼前的黑猫上。

然后松开了匕首。

匕首还没插进土里,在空中便被冲来的大猫截走。

大猫跳出几步远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瓦尼塔斯和诺艾,然后扭头钻进林子里离去。

瓦尼塔斯稍微换了口气,然后上前去查看诺艾的状况。

“……啊啊,你可真是我值得信任的挚友啊。”他看到诺艾用领巾蒙住的双眼——仿佛听见诺艾操着他那一贯有点不太精明的腔调告诉他:看吧,我遵守了跟你的约定,我没有去看你的记忆。

那只是一块蒙眼布,证明不了他什么都没有去窥探,他提醒自己。但他也知道,自己分明已经彻底的放下心来。林子里逐渐熄灭的山火昭示着这一点,丝毫没有留给他一丝丝自欺的余地。

瓦尼塔斯紧绷的冷脸松了下来。

“……抱歉,诺艾。”他摘下诺艾那拙劣得令人发笑的眼罩,拨开他的额发。诺艾这个人,从来就像是一份礼物,笨拙地扎着蹩脚的丝带,丝带间却不加掩饰地放着无上的至宝。

那是命运给我的,第二份至宝。

而我却差一点,又一次,毁了它。

指节碰到的皮肤附着一层细密度冷汗。前尘往事撕扯着他,撕扯着,撕扯本身又车轮般滚动,成为前尘往事,周而复始,而他就在这无尽的撕扯中消耗殆尽。本该如此理想地结束,不想却横生枝节,诺艾这个人擅自牵扯进了自己的漩涡。

汗滴滑落。他终于难以忍受自己的面具,露出鲜活而柔软的懊恼和颓丧,他说:“让这些荒谬的事都结束吧。”

靛蓝色的光芒铺展开,气泡一般的构成式翻腾起来。潮水慢慢褪去,阿弗旺的森林就像海边的礁石,慢慢重新露出了水面。

 

旅店的房间内,瓦尼塔斯靠椅子的扶手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暗了,爱梅莉亚正拿着毯子往他身上披,掌心握着的诺艾的手温热着。他从两人混为一体的精神世界回来了。

“瓦尼塔斯医生?怎么样了?你还好吗。”爱梅莉亚放好毯子,关切地询问到。瓦尼塔斯看着诺艾依旧紧闭的双眼,愣怔着点点头。

“你们怎么进来了,不是要你们保持距离的吗?”

“您许久都没有出来,我们有些担心您,您回来时脸色也不是很好,所以就进来看看情况。别担心我们刚刚才进来的,应该没影响。”

“……没事了。这家伙没问题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帮我向奥尔洛克伯爵道谢。”

姐弟也不多客气,点头示意便离开了。爱梅莉亚还是有些担心,但瓦尼塔斯提醒她说他们一天没吃饭了,有点饿,姑娘便风风火火地去准备食物了。

房间里又剩下一睡一醒的两人。

瓦尼塔斯向诺艾道别。

诺艾没有醒,瓦尼塔斯站起身,拿起躺在桌上的匕首打开窗户离开了。

而那匕首,是他为数不多的全部行李。

 

爱梅莉亚端着晚饭走进房间时,诺亚正好睡眼朦胧地推开被子坐起身。

“……早上好?爱梅莉亚小姐。”他看着外边快落山的太阳苦涩地笑笑。“我好像,又睡了很久啊。”

爱梅莉亚端着餐盘一副快哭出来了的表情,哽咽着挤出来一句“早上好,诺艾先生。”

诺艾吓了一跳,小跑着接过爱梅莉亚手里的餐盘,轻轻拍着姑娘的后背关切地帮她顺气。

“爱梅莉亚小姐您……您还好吗吗?怎么突然哭了呢?”

姑娘平息了一下气息,摇摇头。“我没事的,我很高兴。是您,诺艾先生,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她擦掉眼泪,微笑着对诺艾说:“这是瓦尼塔斯医生叫的晚餐,你们二位快赶紧吃些东西吧,折腾了一天,不吃饭,身体会撑不住的。”

“啊,怎么说呢。辛苦你跑一趟了,不过抱歉啊,爱梅莉亚,这晚餐可能要让你拿回去一份了。”

“欸,为什么这么说?”

“瓦尼塔斯他呢,已经离开了。”窗外的街屋连成排圈起街块,太阳从它们的顶上落了下去。诺艾端着餐盘披着失去太阳的紫红天幕,无言地坐进阴影中。

刀叉与瓷盘刮蹭着,发出无机质的声响,诺艾把食物塞进胃袋,爱梅莉亚看着他机械的往嘴里塞食物,捏着裙摆颇为不忍。脑中的话转着转着自己冲了出来:“瓦尼塔斯医生他……会回来的。就算……不回来,也是有办法找到他的!对,他说过的!奥尔洛克伯爵是有办法找到他的!所以!所以……”

……请你打起精神来。

爱梅莉亚越说越快,却在关键处断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所说的话过于无力。瓦尼塔斯医生,那样神通广大的手段和本事,他如果想躲起来,哪里有人找的到他呢。

金属与陶瓷的刮蹭声停下。爱梅莉亚抬眼看过去,诺艾停下来刀叉,他坐直了身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啊,我的话,是可以去找他的。我现在是可以主动去找他的!谢谢你爱梅莉亚小姐!真的!太谢谢你了!”

爱梅莉亚有些懵,不过看起来他打起精神来了,这样就好。刀叉相碰的脆响听起来欢快多了,她微笑着道了一句:“祝好胃口。”

“很好吃,谢谢你爱梅莉亚!”

她退出了房间,将另一份晚餐也留在了房间内。

而诺艾端着那餐盘放出了森林中的黑猫。

它比起那时小了不少,正常家猫的大小。

诺艾托着它的胸腹把它抱上膝头,它凑近那白瓷餐盘嗅嗅,没有拒绝。

“吃吧,爱梅莉亚为你准备的,不要辜负别人的好意。吃完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好吗?”

 

-----------------后记---------------

我记得我在水里,那是像硫酸铜溶液一样的水,漂亮,但死气沉沉。不过最后,有一瞬间,它变成了海水。泡在里边的东西,也从标本变成了生命。

 

诺艾梦到瓦尼塔斯在像路易一样在削木楔,木屑在他脚下凌乱堆砌,窝在他脚边的黑猫恼怒地与粘在毛上的木屑斗争。

这个瞬间,诺艾蓦然感到了一种厌倦和烦躁,他厌倦了被动地接受别人的给予的信息。

于是他便爽朗的开口,他告诉瓦尼塔斯,下一次再连接上他的精神,他一定会去找他的记忆来看。

“那么我会杀了你的。”

“哪怕你会杀了我。比起被你杀死,不了解你更让我难受。不管你怎么抵触,我都一定要知道你的过去。瓦尼塔斯,我想要能想明白你的想法。我想要我自己能想明白你的心思,我不想要我对你所有的了解都停留在你想让我知道的程度。我不讨厌迷雾,不讨厌神秘,但我更喜欢拨云见日的感觉,迷雾的迷人是因为它让藏于其中的景色重见天日时显得更加鲜明。我想要了解你,这与你的意志无关。”

瓦尼塔斯手上的木工没停,黑色的发旋下若无其事地传来一声:“蛮横。”

诺艾冷不丁伸手抽开了木楔,瓦尼塔斯一刀削空。刀刃险些落到诺艾手上,瓦尼塔斯又惊又怒地抬头。

这反应丝毫不差地落在诺艾眼里,他感到莫名地满意,愉快道:“彼此彼此。”

“你这是在逼我杀掉你!”

“不,瓦尼塔斯,这主导权在你不在我。只不过啊,我要告诉你瓦尼塔斯,我是不会让你如愿以偿地得到自由的。”他将木楔未完成的尖端冲向自己,把木楔还给了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疑惑地看着他蹲下身捏着后颈皮将黑猫从木屑中提起,耐心地摘下它身上的木屑,打量一圈品评道:“嗯,看着比穆尔好伺候。”

然后顺势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仿佛是对待自己的宠物猫一样。

“哈?”瓦尼塔斯感到又迷惑又火大,“这是搞哪一出?”

接下来的事令瓦尼塔斯更加迷惑。

诺艾从大衣的内揣里拎出来一只虎头虎脑的小暹罗猫,径直怼到了瓦尼塔斯鼻子跟前。一紫一蓝两双眼睛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什么意思?”

“我当然不白拿你的啊。”诺艾眉一挑,作势便要松手,瓦尼塔斯下意识地伸手护。

于是小猫就这样接在了手里。

热乎乎毛茸茸的触感落在掌心,瓦尼塔斯自知这把栽了。

“看来你同意了?”诺艾奸计得逞的傻笑就快要藏不住。

“……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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